诗文库 正文
再封还解盐置使状 北宋 · 范祖禹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一三六、《范太史集》卷二一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一三九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官常典卷六○七
准中书省关差官专充制置解盐使录黄,三省同奉圣旨,依前降指挥行下者。
右,臣窃以置官不如议法,议法不如择人。法者,人之所为也;官者,法之所行也。故事之利害,择人为先。苟不得人,虽有良法,亦无所施,或反为害,虽改置官司,无益也。仁宗时,范祥献盐法。庆历四年,遣祥与陕西转运使议其事。至八年,乃以祥为提点刑狱使推行之,言者争以为不便。皇祐二年,遣包拯往视之,还言便。三年,又召祥与三司官议,乃擢祥转运使。至和中罢。至嘉祐三年,张方平、包拯请复用祥。乃以为制置使。自初献议至此十五年,方委以总领,其慎重如此之至也。盖祥有已试之效,故不使兼他职,以尽其能,此乃先得其人而设官也。自祥卒后,皆转运使副兼之。熙宁二年,以解盐判官李师锡为转运判官,自此不除解盐判官,以永兴军通判兼之。今朝廷以转运司职务不专,有害钞法,故欲专置使臣。不知钞法有害,是人坏之邪?是法坏邪?若人坏之也,则当惩治其人,其人不可,别择任人而已;若法坏也,则当讲求范祥之法,修复之而已。臣谨案国史,祥之盐法,后人不能易,小有增损,人辄不便。今不考究其法,而改置官司;官司虽改,而法弊犹存,则与不改何异?若去其法弊,而又得人,则虽在转运司亦可也。若转运司侵夺盐利,则重其法禁,谁敢违之,岂必改易官司哉!祖宗时,或以提转兼领,或专置使,或置判官,皆有故事。但自嘉祐八年以后,不专置使。今一旦复之,先有劳费,故不可不慎重。臣窃观前世承平治道,无不简易而清静,唯是唐明皇天宝乱政,广置使名,利出百孔。朝廷近年增置官司稍多,亦不久而罢。今若增监司一员以主之,犹愈于别置使之烦,臣前奏已言之矣。闵子骞曰:「仍旧贯,如之何,何必改作」?孔子贵其言,盖为治者不尚烦也。诸葛亮偏霸之相,犹出教曰:「事有不至,至于十返,来相启告」。今兹之举,臣之愚见,窃谓未安,伏望圣慈更赐详酌。谨再具封还,伏候敕旨。
〔贴黄〕检会李师锡以前不见曾除判官,盖判官亦不常置。
〔贴黄〕窃谓解盐一司,事务必不多,故祖宗朝置使时少,不置时多。自转运司兼领已数十年,不闻阙事。今别置一使,则事权不可轻小,必与提转略均,乃可以统摄州县。所主者止是解盐一事,钞法利害之未必系此,故臣以为先有劳费。
诗话(上) 南宋 · 杨万里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三四○、《诚斋集》卷一一四
句有偶似古人者,亦有述之者。杜子美《武侯庙》诗云:「映阶碧草自春色,隔叶黄鹂空好音」。此何逊《行孙氏陵》云「山莺空树响,垄月自秋晖」也。杜云「薄云岩际宿,孤月浪中翻」,此庾信「白云岩际出,清月波中上」也。「出」「上」二字胜矣。阴铿云「莺随入户树,花逐下山风」,杜云「月明垂叶露,云逐渡溪风」,又云「水流行地日,江入度山云」,此一联胜。庾信云「永韬三尺剑,长捲一戎衣」,杜云「风尘三尺剑,社稷一戎衣」,亦胜庾矣。南朝苏子卿《梅》诗云「秪言花是雪,不悟有香来」,介甫云「遥知不是雪,为有暗香来」,述者不及作者。陆龟蒙云「慇勤与解丁香结,从放繁枝散诞春」,介甫云「慇勤为解丁香结,放出枝头自在春」,作者不及述者。
山谷集中有绝句云:「草色青青柳色黄,桃花○落杏花香。春风不解吹愁却,春日偏能惹恨长」。此唐人贾至诗也,特改五字耳(贾云「桃花历乱杏垂香」,又「不为吹愁」,又「惹梦长」。)。
东坡云:「春霄一刻直千金,花有清香月有阴。歌管楼台人寂寂,鞦韆院落夜深深」。介甫云:「金炉香尽漏声残,剪剪轻风阵阵寒。春色恼人眠不得,月移花影上栏干」。二诗流丽相似,然亦有甲乙。
「问君何意栖碧山,笑而不答心自闲。桃花流水宛然去,别有天地非人间」,又「相随遥遥访赤城,三十六曲水回萦。一溪初入千花明,万岳度尽松风声」,此李太白诗体也。「麒麟图画鸿雁行,紫极出入黄金印」,又「白摧圬骨龙虎死,黑入太阴雷雨垂」,又「指挥能事回天地,训练强兵动鬼神」,又「路经滟滪双蓬鬓,天入沧浪一钓舟」,此杜子美诗体也。「明月易低人易散,归来呼酒更重看」,又「当其下笔风雨快,笔所未到气已吞」,又「醉中不觉度千山,夜闻梅香失醉眠」,又《李白画像》「西望太白横峨岷,眼高四海空无人。大儿汾阳中令君,小儿天台坐忘身。平生不识高将军,手浣吾足乃敢嗔」,此东坡诗体也。「风光错综天经纬,草木文章帝杼机」,又「涧松无心古须鬣,天球不堟中粹温」,又「儿呼不苏驴失脚,犹恐醒来有新作」,此山谷诗体也。
《金针法》云:「八句律诗,落句要如高山转石,一去无回」。余以为不然。诗已尽而味方永,乃善之善也。子美《重阳》诗云:「明年此会知谁健?醉把茱萸子细看」。《夏日李尚书期不赴》云:「不是尚书期不顾,山阴野雪兴难乘」。诗有一句七言而三意者:杜云「对食暂餐还不能」,退之云「欲去未到先思回」。有一句五言而两意者:陈后山云「更病可无醉,犹寒己自知」。
诗有句中无其辞而句外有其意者。《巷伯》之诗,苏公刺暴公之谮己,而曰「二人同行,谁为此祸」?杜云「遣人向市赊香粳,唤妇出房亲自馔」,上言其力贫,故曰「赊」,下言其无使令,故曰「亲」。又「东归贫路自觉难,欲别上马身无力」,上有相干之意而不言,下有恋别之意而不忍。又「朋酒日劝会老夫,今始知嘲其独遗」,已而不招也。又夏日不赴而云「野雪兴难乘」,此不言热而反言之也。唐人云:「葛溪漫淬干将剑,却是猿声断客肠」。又《钓台》:「如今亦有垂纶者,自是江鱼卖得钱」。唐人《长门怨》:「错把黄金买词赋,相如自是薄情人」。崔道融云:「如今却羡相如富,犹有人间四壁居」。
诗有惊人句。杜《山水障》:「堂上不合生枫树,怪底江山起烟雾」。又:「斫却月中桂,清光应更多」。白乐天云:「遥怜天上桂华孤,为问姮娥更有无。月中幸有闲田地,何不中央种两株」?韩子苍《衡岳图》:「故人来自天柱峰,手提石廪与祝融。两山坡陀几百里,安得置之行李中」?此亦是用东坡云:「我持此石归,袖中有东海」。杜牧之云:「我欲东召龙伯公,上天揭取北斗柄。蓬莱顶上斡海水,水尽见底看海空」。李贺云:「女娲鍊石补天处,石破天惊逗秋雨」。
褒颂功德五言长韵、律诗,最要典雅重大。如杜云:「凤历轩辕纪,龙飞四十春。八荒开寿域,一气转鸿钧」。又云:「碧瓦初寒外,金茎一气旁。山河扶绣户,日月近彫梁」。李义山云:「帝作黄金阙,天开白玉京。有人扶太极,是夕降元精」。
七言褒颂功德,如少陵、贾至诸人唱和《早朝大明宫》,乃为典雅重大。和此诗者,岑参云「花迎剑佩星初落,柳拂旌旗露未乾」,最佳。
七言长韵古诗如杜少陵《丹青引》、《曹将军画马》、《奉先县刘少府山水障歌》等篇,皆雄伟宏放,不可捕捉。学诗者于李、杜、苏、黄诗中求此等类诵读沉酣,深得其意味,则落笔自绝矣。
太史公曰:「《国风》好色而不淫,《小雅》怨诽而不乱」。《左氏传》曰:「《春秋》之称微而显,志而晦,婉而成章,尽而不污」。此《诗》与《春秋》纪事之妙也。近世词人闲情之靡,如伯有所赋赵武所不得闻者,有过之无不及焉,是得为好色而不淫乎?惟晏叔原云「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」,可谓好色而不淫矣。唐人《长门怨》云「珊瑚枕上千行泪,不是思君是恨君」,是得为怨诽而不乱乎?惟刘长卿云「月来深殿早,春到后宫迟」,可谓怨诽而不乱矣。近世陈克《咏李伯时画宁王进史图》云「汗简不知天上事,至尊新纳寿王妃」,是得为微,为晦,为婉,为不污秽乎?惟李义山云「侍燕归来宫漏永,薛王沉醉寿王醒」,可谓微婉显晦尽而不污矣。
士大夫间有口传一两联可喜,而莫知其所本者。如「人情似纸番番薄,世事如棋局局新」,又「饱谙世事慵开眼,会尽人情只点头」,又「薄有田园归去好,苦无官况莫来休」。又《贺人休官》:「重碧杯中天更大,软红尘里梦初收」。竟不知何人诗也。又有嘲巧宦而事反拙者,「当初只谓将勤补,到底翻为弄巧成」,此尤可笑。
唐律七言八句,一篇之中句句皆奇,一句之中字字皆奇,古今作者皆难之。余尝与林谦之论此事,谦之慨然曰:「但吾辈诗集中不可不作数篇耳」。如杜《九日》诗「老去悲秋强自宽,兴来今日尽君欢」,不徒入句便字字对属,又第一句顷刻变化,才说悲秋,忽又自宽,以自对君,自者我也。「羞将短发还吹帽,笑倩旁人为正冠」,将一事翻腾作一联。又孟嘉以落帽为风流,少陵以不落为风流,翻尽古人公案,最为妙法。「蓝水远从千涧落,玉山高并两峰寒」,诗人至此笔力多衰,今方且雄杰挺拔,唤起一篇精神,非笔力拔山,不至于此。「明年此会知谁健,醉把茱萸子细看」,则意味深长,幽然无穷矣。东坡《煎茶》诗云:「活水还将活火烹,自临钓石汲深清」,第二句七字而具五意。水清,一也;深处取清者,二也;石下之水非有泥土,三也;石乃钓石,非寻常之石,四也;东坡自汲,非遣卒奴,五也。「大瓢贮月归春瓮,小杓分江入夜瓶」,其状水之清美极矣。「分江」二字,此尤难下。「雪乳已翻煎处脚,松风仍作泻时声」,此倒语也。尤为诗家妙法,即少陵「红稻啄馀鹦鹉粒,碧梧栖老凤凰枝」也。「枯肠未易禁三碗,卧听山城长短更」,又翻却卢仝公案。仝吃到七碗,坡不禁三碗;山城更漏无定,「长短」二字有无穷之味。
初学诗者须用古人好语,或两字,或三字。如山谷《猩猩毛笔》:「平生几两屐,身后五车书」。「平生」二字出《论语》;「身后」二字,晋张翰云「使我有身后名」;「几两屐」,阮孚语;「五车书」,庄子言惠施。此两句乃四处合来。又「春风春雨花经眼,江北江南水拍天」。「春风春雨」,「江北江南」,诗家常用。杜云「且看欲尽花经眼」,退之云「海气昏昏水拍天」。此以四字合三字,入口便成诗句,不至生梗。要诵诗之多,择字之精,始乎摘用,久而自出肺腑,纵横出没,用亦可,不用亦可。
诗家备用古人语,而不用其意,最为妙法。如山谷《猩猩毛笔》是也。猩猩喜著屐,故用阮孚事。其毛作笔用之抄书,故用惠施事。二事皆借人以咏物,初非猩猩毛笔事也。《左传》云:「深山大泽,实生龙蛇」。而山谷《中秋月》诗云:「寒藤老木被光景,深山大泽皆龙蛇」。《周礼·考工记》:「车人盖圆以象天,轸方以象地」。而山谷云:「丈夫要弘毅,天地为盖轸」。孟子云:「武成取二三策」。而山谷称东坡云:「平生五车书,未吐二三策」。
孔子老子相见倾盖,邹阳云「倾盖如故」。孙侔与东坡不相识,以诗寄东坡,和云:「与君盖亦不须倾」。刘宽为吏,以蒲为鞭,宽厚至矣,东坡云:「有鞭不使安用蒲」?杜诗云:「忽忆往时秋井塌,古人白骨生苍苔,如何不饮令心哀」?东坡云「何须更待秋井塌,见人白骨方衔杯」,此皆翻案法也。余友人安福刘浚字景明《重阳》诗云「不用茱萸子细看,管取明年各强健」,得此法矣。
五七字绝句最少而最难工,虽作者亦难得四句全好者。晚唐人与介甫最工于此。如李义山忧唐之衰云:「夕阳无限好,其柰近黄昏」。如「青女素娥俱耐冷,月中霜里斗婵娟」,如「芭蕉不展丁香结,同向春风各自愁」,如莺花啼又笑,毕竟是谁春」。唐人《铜雀台》云:「人生富贵须回首,此地岂无歌舞来」?《寄边衣》云:「寄到玉关应万里,戍人犹在玉关西」。《折杨柳》云:「羌笛何须怨杨柳,春光不度玉门关」。皆佳句也。如介甫云:「更无一片桃花在,为问春归有底忙」?「秪是虫声已无梦,五更桐叶强知秋。百啭黄鹂看不见,海棠无数出墙头」。「暗香一阵连风起,知有蔷薇涧底花」。不减唐人。然鲜有四句全好者。杜牧之云:「清江漾漾白鸥飞,绿净春深好染衣。南去北来人自老,夕阳长送钓船归」。唐人云:「树头树尾觅残红,一片西飞一片东。自是桃花贪结子,错教人恨五更风」。韩渥云:「昨夜三更雨,临明一阵寒。蔷薇花在否,侧卧捲帘看」。介甫云:「水际柴扉一半开,小桥分路入青苔。背人照影无穷柳,隔屋吹香并是梅」。东坡云:「暮云收尽溢清寒,银汉无声转玉盘。此生此夜不长好,明月明年何处看」?四句皆好矣。
五言长韵古诗如白乐天,《游悟真寺一百韵》,真绝唱也。五言古诗句雅淡而味深长者,陶渊明、柳子厚也。如少陵《羌村》、后山《送内》,皆有一倡三叹之声。
自隆兴以来以诗名者:林谦之,范至能、陆务观、尤延之、萧东夫。近时后进有张镃功父、赵蕃昌父、刘翰武子、黄景说岩老、徐似道渊子、项安世平甫、巩丰仲至、姜夔尧章、徐贺恭仲、汪经仲权。前五人皆有诗集传世。谦之常称重其友方翥次云诗云:「秋明河汉外,月近斗牛旁」。延之有云:「去年江南荒,趁逐过江北。江北不可住,江南归未得」。有《寄友人》云:「胸中襞积千般事,到得相逢一语无」。又《台州秩满而归》云:「送客渐稀城渐远,归涂应减两三程」。东夫《饮酒》云:「信脚到太古」。《登岳阳楼》:「不作苍忙去,真成浪荡游。三年夜郎客,一柂洞庭秋。得句鹭飞处,看山天尽头。犹嫌未奇绝,更上岳阳楼」。又:「荒村三月不肉味,并与瓜茄倚阁休。造物于人相补报,问天赊得一山秋」。至能有云:「月从雪后皆奇夜,天到梅边有别春」。功父云:「断桥斜取路,古寺未关门」。绝似晚唐人。《咏金林禽花》云:「梨花风骨杏花妆」。《黄蔷薇》云:「已从槐借叶,更染菊为裳」。写物之工如此。余归自金陵,功父送末章云:「何时重来桂隐轩,为我醉倒春风前。看人唤作诗中仙,看人唤作饮中仙」。此诗超然矣。昌父云:「红叶连村雨,黄花独径秋。诗穷真得瘦,酒薄不禁愁」。武子云:「自锄明月种梅花」。又云:「吹入征鸿数字秋」。渊子云:「煖分煨芋火,明借绩麻灯」。又:「客路二千年五十,向人犹自说归耕」。平甫《题钓台》:「醉中偶尔闲伸脚,便被刘郎卖作名」。恭仲云:「碎斫生柴烂煮诗,又有姚宋佐辅之」。一绝句云:「梅花得月太清生,月到梅花越样明。梅月萧疏两奇绝,有人踏月绕花行」。僧显万亦能诗:「万松岭上一间屋,老僧半间云半间。三更云去作行雨,回头方羡老僧闲」。又《梅》诗:「探支春色墙头朵,阑入风光竹外梢」。又:「河横星斗三更后,月过梧桐一丈高」。又有庞右甫者,使虏过汴京云:「苍龙观阙东风外,黄道星辰北斗边。月照九衢平似水,胡儿吹笛内门前」。吾族前辈讳存字正叟,讳朴字元素,讳杞字元卿,讳辅世字昌英皆能诗。元卿年十八第进士,其叔正叟贺之云:「月中丹桂输先手,镜里朱颜正后生」。吾乡民俗,稻未熟,摘而蒸之,舂以为米,其饭绝香。元素有诗云:「和露摘残云浅碧,带香炊出玉轻黄」。余先太中贫,尝作小茅屋三间,而未有门扉,干元卿求一扉,元卿以绝句送至云:「三间茅屋独家村,风雨萧萧可断魂。旧日相如犹有壁,如今无壁更无门」。昌英有绝句云:「碧玉寒塘莹不流,红渠影里立沙鸥。便当不作南溪看,当得西湖十里秋」。
吾州诗人泸溪先生安福王民瞻,名庭圭,弱冠贡入京师太学,已有诗名。有绝句云:「江水磨铜镜面寒,钓鱼人在蓼花湾。回头贪看新月上,不觉竹竿流下滩」。绍兴间宰相秦桧力主和戎之议,乡先生胡邦衡名铨时为编修官,上书乞斩桧,谪新州。民瞻送行诗:「一封朝上九重关,是日清都虎豹闲。百辟动容观奏议,几人回首愧朝班?名高北斗星辰上,身落南州瘴海间。不待百年公议定,汉庭行召贾生还」。「大厦元非一木支,要将独力拄倾危。凝儿不了公家事,男子要为天下奇。当日奸谀皆胆落,平生忠义秪心知。端能饱吃新州饭,在处江山足护持」。有欧阳安永上飞语告之,除名窜辰州。孝宗登极,召为国子监簿,以老请奉祠,除直敷文阁、宫观。
尤延之尝诵吴则礼诗:「华馆相望接使星,长淮南北已休兵。便须买酒催行乐,更觅何时是太平。满船卖了洞庭柑,雪色新裁白纻衫。唤得吴姬同一醉,春风相送过江南」。又:「枫叶芦花满钓船,水风清处枕琴眠。觉来失却潇湘月,却问青山觅酒钱」。
神宗徽猷阁成,告庙祝文,东坡当笔。时黄鲁直、张文潜、晁无咎、陈无己毕集,观坡落笔云:「惟我神考,如日在天」。忽外有白事者,坡放笔而出,诸人拟续下句,皆莫测其意所向。顷之坡入,再落笔云:「虽光辉无所不充,而躔次必有所舍」。诸人大服。
润州火,爇尽室庐,惟存李卫公塔、米元章庵。元章喜题塔云:「神护卫公塔,天留米老庵」。有轻薄子于「塔」「庵」二字上添注「爷」「娘」二字。元章见之,大骂。轻薄子再于「塔」「庵」二字下添注「飒」「糟」二字。盖元章母尝乳哺宫中,故云。「糟」字本出《汉书·霍去病传》云「鏖皋兰山下」,注云:「今谓糜烂为鏖糟」。轻薄子用「糟」字黏「庵」字,盖今人读「鏖」为「庵」,读「糟」为子甘切。添注遂成七言两句,云「神护卫公爷塔飒,天留米老娘庵糟」矣。
乡先生刘尚书才邵字美中,云刘弇伟明献《南郊大礼赋》,首句云:「粤惟古初,豺獭有祭」。大(音惰)小大南郊大礼,祭天地祖宗,而比之豺獭之祭,此譬如千乘万骑羽猎长杨,而于其间说斗虾蟆。
刘侍郎岑字季高,居建康。中书舍人张孝祥字安国,时为师,还往甚密。一日安国忽具衣冠造季高,季高惊异未出,先令人问盛服而来何故。安国曰:「欲北面书法」。季高不辞让,著道服而出。安国即令人扶季高纳再拜者再,季高亦不辞让。安国请曰云云,季高答曰云云,大意令安国学李邕书。
徽宗尝问米某:「苏轼书如何」?对曰:「画」。「黄庭坚书如何」?曰:「描」。「卿书如何」?曰:「刷」。
高宗初作黄字,天下翕然学黄字。后作米字,天下翕然学米字。最后作孙过庭字,故孝宗与今上皆作孙字。
韩退之《答李师锡书》云:「思元宾而不见,见元宾之所与则如元宾焉」。此用石勒语。王浚赠勒麈尾,勒悬之壁间,每瞻仰之云:「王公不得见,见王公之玩好如见王公焉」。退之作《河南少尹李素墓铭》云:「高其上而坎其中,以为公之宫,奈何乎公」!此用东方朔谏武帝近董偃云:「奈何乎陛下」!退之《上宰相书》云:「恤恤乎饥不得食,寒不得衣」。此用《左传》语。南蒯将叛,邑人歌之曰:「恤恤乎,湫乎,悠乎」!又《杜兼墓铭》云:「事在于人,日远日忘」。此用《晋书》张骏语,谓「中原之于晋,日远日忘」。又《平淮西碑》自「皇帝曰光颜汝为陈许帅」,曰重胤云云,曰弘云云,曰文通云云,曰道古云云,曰愬云云,曰「度,惟汝予同,汝遂相予」,此用《舜典》命九官文法也。
柳子厚《答韦中立书》云:「抑之欲其奥,扬之欲其明,疏之欲其通,廉之欲其节,激而发之欲其清,固而存之欲其重」。此用《周礼·考工记·函人》句法,云:「视其钻空,欲其惌也,视其里,欲其易也;视其朕,欲其直也。櫜之欲其约也;举而视之,欲其丰也;衣之欲其无齘也」。
韩退之《行箴》云:「宜悔而休,汝恶曷瘳?宜休而悔,汝善安在」?柳子厚《忧箴》云:「宜言不言,不宜而烦。宜退而勇,不宜而恐」。二箴相似,未知孰先为之者。曾子固《王无咎字序》云:「以颜子之所以为学者期乎己,余之所望于补之也。假借乎己而已矣,岂予之所望于补之哉」!此用孟子句法:「千里而见王,是予所欲也。不遇故去,岂予所欲哉」!而介甫《送陈升之序》云「堪大臣之事可信而望者,陈升之而已矣。煦煦然仁而已矣,孑孑然义而已矣,非予所望于升之也」。子固《送王希序》、介甫《九曜阁记》言洪抚两州山川之胜、游览之乐,亦大略相似,未知孰先为之者。
策问 南宋 · 朱熹
出处:全宋文卷五六四六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七四、《群书考索》别集卷一九、《新安文献志》卷三八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经籍典卷二七四、二八一、二九○、三六九 创作地点:福建省厦门市同安区
问:古之学者始乎为士,终乎为圣人,此言知所以为士则知所以为圣人矣。今之为士者众,而求其至于圣人者或未闻焉,岂亦未知所以为士而然耶?将圣人者固不出于斯人之类,而古语有不足信者耶?颜子曰:「舜何人哉?予何人哉」?孟子所愿,则学孔子。二子者岂不自量其力之所至而过为斯言耶?不然,则士之所以为士而至于圣人者,其必有道矣。二三子固今之士,是以敢请问焉。
问:建首善自京师始而达于四方郡邑,海隅障徼之远,莫不有学,此三代之制与今皆然也。然考其风俗之流,有薄有厚,有失有得,则其不相逮至远。岂古今之所以学者异耶?将所以学者不必异,特业之有至有不至耶?二三子释菜之初,愿陈二者之说,分别而审言之,以观二三子所以来之意也。
问:《孟子》曰:「颂其诗,读其书,不知其人,可乎」?近世以学名家,如海陵胡先生、欧阳文忠公、王文公、司马文正公、苏编礼父子、程御史兄弟,其立言具在,二三子固尝读而诵之矣。其于先贤圣人之遗旨,孰为得其宗者耶?愿与闻之。
问:孔子曰:「友其士之仁者」,又曰:「就有道而正焉」,又曰:「以友辅仁」。盖学者之于师友,其不可以后如此。而孟子曰:「子归而求之有馀师」。又曰:「君子欲其自得之必如是」。是岂师友之所能与哉?孟子学孔子者,而其立言如此,岂有异旨哉?幸详言之,以观二三子所以从事于斯者如何也。
问:世言圣人生知安行,不待学而知且能也。若孔子者,可谓大圣人矣。而曰「我学不厌」,又曰「吾十有五而志于学」,又曰「不如丘之好学」,非有待于学耶?抑所以学者异乎人之所谓学者耶?然则夫子之所以学者,果何以也?至如称颜子以好学,则曰「不迁怒,不贰过」,语学者以好学,则曰「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,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」。至其他纵言至于学者,难遍以疏举。不识其与夫子之所以自谓者有辨耶?其无辨也?幸详陈之。
问:唐开元释奠仪,设先圣神位于堂西,东向;先师位其东北,南向,初不云有像设及从祀诸子也。今以当时人文章所记著考之,则皆为夫子南面像,门人亦像十子,而图其馀于壁。是则开元之制施用于当时者亦无几耳。二三子试实其所以然而断其得失以对。
问:圣人远矣,六经或在或亡,诸子各自为家,与夫诸儒之说经者又皆杂乱而无所统一。士之有意于圣人者,舍是三者亡以见之矣。是将因是以求之耶,则其绝亡者不可以属,其杂乱者又易以惑人,求以自通,不亦难哉?或者又以为道非言说所载,顾力行如何耳。二者之论,仆未能得其中,亦诸君所宜讲而思也。
问:古以孝廉举士,今废其科,入官者一于进士与夫公卿大夫之世而已。而所以驭其行者,则于参选问其葬父母与否,于荐举使举者任其不犯入己赃。此孝廉之遗意,而责之则已恕矣。然犹有不能者,何也?将所以厉之者非其本与?抑法废不修而然也?今欲献言于上,请以古制举士,而严今之法,以禦其末流。二三子以为便,则具其施行之语,为有司陈之。
问:《大学》之序,将欲明明德于天下,必先于正心诚意,而求其所以正心诚意者,则曰致知格物而已。然自秦汉以来,此学绝讲,虽躬行君子时或有之,而无曰致知格物云者。不识其心果已正,意果已诚未耶?若以为未也,则行之而笃,化之而从矣。以为已正且诚耶,则不由致知格物以致之,而何以致其然也?愿二三子言其所以,而并以致知格物之所宜用力者,为仆一二陈之。
问:先王之世,选举之法,书其德行道艺者起于乡闾,容或不公。而唐虞以来至于成周,数百年之间,书传所记,无以选举不实累其上者,何耶?逮至后世,变而任以一切之法,若糊名窜书而校其一日之长者,亦可谓至公矣。而属者廷议犹谓禁防少弛,权倖因以躐取世资者,何耶?
问:《书》称尧平章百姓,百姓昭明,说者以为百姓者,百官族姓云尔。夫以百官族姓无不昭明,则尧之所与共天职者富矣。及其畴咨廷臣,欲任以事,则放齐称子朱,驩兜举共工,四岳荐鲧,恶在其昭明也耶?夫子叙《书》,断自《尧典》,将以遗万世大法,而其言若此,此又何耶?夫子尝称「观人至于察其所安,则人焉廋哉」。帝尧之圣,岂独昧此耶?以帝尧之举而三人者若此,然则三代选举之法,书其德行道艺始于乡闾者,其可尽信也耶?二三子其辨明之。
问:台谏,天子耳目之官,于天下事无所不得言。十馀年来,用人出宰相私意,尽取当世顽钝嗜利无耻之徒以充入之,合党缔交,共为奸慝。乃者天子灼知其弊,既斥去之,乃咨人望,使任斯职,又下明诏以申警之。士怀负所学以仕于世,至此可谓得所施矣,而崇论弘议未能有所闻于四方,何耶?今天下之事众矣,二三子试以身代诸公而任其责,以为所当言者,何事为大?
问:官材取士之法,三代尚矣。汉魏以来,至于晋唐,郡国选举,公府辟召,其法不同。然上之所取乎下者,其路博,故下之所学以待问者,亦各有所以,而不专于文艺之一长也。至国朝,始专以进士入官。虽间设科目,如所谓贤良方正、博学宏词者,然亦不过文艺而已。夫文者,士之末,其在君子小人无常分。士或怀负道德而不能此,与虽能而耻不屑就者,国家安得而用之耶?今诚欲复取古制施行之,则二三子之意,以何者为便?
问:汉世专门之学,如欧阳、大小《夏侯》、孔氏《书》,齐、鲁、韩、毛《诗》,后氏、戴氏《礼》,董氏《春秋》,梁丘、费氏《易》,今皆亡矣。其仅有存者,又已列于学官,其亦可以无恶于专门矣。而近世议者深斥之,将谓汉世之专门者耶?抑别有谓也?今百工曲艺莫不有师,至于学者尊其所闻,则斥以为专门而深恶之,不识其何说也?二三子陈之。
问:泉之为州旧矣,其粟米、布缕、力役之征岁入于公者,盖有定计,禄士廪军,自昔以来量是以为出,不闻其不足也。有不足,则不为州久矣。而比年以来困竭殊甚,帑藏萧然,无旬月之积。二千石每至,往往未及下车而惟此之问。然文符益繁,县益急,民益贫,财赋益屈。此其故何耶?诸君熟计可行之策,无为文词而已。
问:夫子称郊祀后稷以配天,宗祀文王于明堂,以配上帝。夫天之与上帝,其果有异耶?抑不异也?后世郑康成、王肃之徒各以其所闻为说,甚者至流于谶纬谲怪,不可质究,皆圣贤所不道。其果有可取耶?抑无取也?恭惟国家承百王之流弊,稽古礼文之事,既久而后大备。二三子考先儒之论而折中之以圣制,宜有定矣。陈之毋隐。
问:经废不讲久矣,士之贤者亦或留意焉,而其所以用力者,则异而不同也。盖或不求甚解而笃意于近思,或恃为考證而昧于至理,务深眇者放宕而不根,干利禄者涉猎而无本。是四者之于经,其得失孰甚?二三子言之。
问:《汉·艺文志》《春秋》家列《左氏传》、《国语》,皆出鲁太史左丘明。盖自司马子长、刘子骏已定为丘明所著,班生从而实之耳。至唐柳宗元,始斥《外传》为淫诬,不概于圣,非出于左氏。近世刘侍读敞又以《论语》考之,谓丘明自夫子前人,作《春秋》《内》、《外传》者,乃左氏,非丘明也。诸家之说既异,而柳子之为是论,又自以为有得于《中庸》,二三子论其是非焉。
问:荀子著书,号其篇曰《性恶》,以诋孟子之云性善者,而曰涂人可以为禹。夫禹,大圣人也,语其可知之质、可能之具,乃在夫涂之人耳。人之性也,岂果为恶哉?然且云尔者何也?二三子推其说以告。
问:李师锡者以书抵韩子,称其所为不违孔子,不以雕琢为工,而韩子报之曰:「愈将有深于是者,与吾子乐之」。今韩子之书具在,所谓深于是者,果何所指而言耶?
问:夫子讲教洙泗之间,三千之徒、七十之贤所学者何业?所习者何事?其言曰:「二三子以我为隐乎?吾无隐乎尔」。所隐者复何说?饮水曲肱而枕之,乐亦在其中矣。所乐者抑又何谓耶?
问:忠信所以进德,而夫子之所以教与夫曾子所以省其身,亦无不曰忠信云者。而夫子又斥言必信、行必果者为小人,孟子亦谓言不必信,行不必果,二端异焉。然则学者将何所蹈而可?将不必信且果者耶,则子路有欺天之失,微生有乞醯之讥。将必信且果耶,则硁硁之号,非所以饰其身也。二三子其扬搉之。
问:顷与二三子从事于《论语》之书,凡二十篇之说者,二三子尽观之矣。虽未能究其义如其文,然不可谓未尝用意于此也。惟其远者大者,二三子固已得诸心而施诸身矣,亦可以幸教有司者耶?不然,则二三子之相从于此,非志于道,利焉而已耳,非所望于二三子也。
问:仁之体诚深矣,自孔门弟子之所以问,夫子之所以答与夫后之诸子之所以笔之于书者,皆未尝同也。二三子总其所论而折中之,必有得矣。其有以幸教。
问:人幼而学之,壮而欲行之。诸君子今日之所学,他日之所以行,其可得闻欤?
问:汉大司农丞寿昌议常平之法,而御史大夫望之奏以为非是。二者孰为合于先王之意?而施于当今亦孰为宜耶?二三子欲通当世之务,不可以不熟察而别言之。
问:国朝官材取士之法,进士而已。虽间设科目,如所谓贤良方正、博学宏词者,特以疑文隐义困于所不知,如此则贤且良矣。至以博学宏词自命而试于礼部者,则又可笑。盖迟明裹饭揭箧而坐于省门以俟漏,启钥而入,视所命题,退发箧搜之,则其中古今事目次辑鳞比而亦有成章矣。其平居讲学专乎此,甚者至于不复读书也。进士之得人,已疏阔矣,而所设二科者又如此,然则士有怀负道艺以陆沉乎下者,其势必耻乎此而亦庸有不能者,国家安得而用之耶?二三子策以为如何而可。
问:三代学校之制,自家塾、党庠、遂序以至于国,则有学焉。其选士兴贤之法,父师少师之教,见于《周官》《王制》礼家之说者尚可考也。今家塾、党庠、遂序之制未立,是以州县虽有学,而士之耕养于田里者远不能至,独城阙之子得以家居廪食而出入以嬉焉。至其补弟子员,则去留之节又一决于文艺,使士之静厚原悫者以木讷见罢,而偶能之者,虽纤浮佻巧,无不与在选中。如此是学之为教已不能尽得可教之才,而教之者又非有父师、少师之齿德也。噫!法之未能如古,则学校之为益亦少哉。愿二三子考其所闻于古而今可行者悉著于篇,将摭其施行之语,以观二三子于当世之务如何也。
问:礼云礼云,玉帛云乎哉?乐云乐云,钟鼓云乎哉?而夫子之于告朔,爱其一羊而不忍去;于齐闻《韶》,至于三月而不知肉味,何也?抑其所以如此者,其意乃有所属,而非玉帛钟鼓之谓耶?然则果何所属也?幸二三子详陈之。
问:间者天子数下宽大诏书,弛民市征口算与夫逃赋役者之布,又诏税民毋会其踦赢以就成数,又诏郡国毋得以羡馀来献求幸媚。恭惟圣天子所以加惠此民者,可谓无不至矣。外是数者,亦可以议蠲复,以助广圣治之万分者乎?愿与二三子预讲明之,以待召问而发焉。
问:先王之世,士出于田里者,有党庠遂序之教,而公卿大夫之子弟,则又有成均之法以养之,盖无不学之人,则无不治之官矣。后世士不皆业于学校,而学校所以教之者亦非复古法。至于卿大夫之子弟,则又有块然未尝读书识字而直为王官者。如是而欲吏称民安,化行俗美,于谁责而可哉?今欲使之学者必出于庠序,世其禄者必出于成均,而所以教之者必自洒扫应对进退以至于义精仁熟,格物致知以至于治国平天下,又当皆合乎先王之意,不但为文词而已。二三子考于经,以为如之何而可也?详以著于篇,无所隐。
问:瑞应之说,所从来久。如凤凰嘉禾、驺虞麟趾,皆载于《书》,咏于《诗》,其为瑞也章章矣。而或者谓休符不于祥,于其仁而已。至引白雉黄犀之属,以为不祥莫大焉。此其说与《诗》《书》异矣,其亦有所本耶?前世祥瑞或以改元纪号,或以被之弦歌,又或自以德薄,抑而不当。凡此数者,又孰为得失耶?愿二三子陈之。
问:世谓庄周之学出于老氏,故其书规模本趣大略相似也。至韩子退之,始谓子夏之学其后有田子方,子方之后流而为庄周,然则周者未尝学老聃也。至以其书之称子方者考之,则子方之学子夏,周之学子方者,皆不可见。韩子之言何据耶?又《礼经》记孔子之言有得于老聃者,亦与今《道德》上下篇绝不相似,而庄生之言则实近之,皆不可晓。敢请问于诸君焉。
奉诏分析董士廉奏臣不公事状 北宋 · 尹洙
出处:全宋文卷五八二、《河南先生文集》卷二二
具衔臣尹某准中书劄子,著作佐郎、新差知蔡州确山县事董士廉奏臣不公事,奉圣旨令臣疾速分析诣实,入马递闻奏。臣今依准劄子内画一分析如后。
一,韩琦、尹某谋入界至好水川,因任福妒功,耿傅狂狷,致兵败折数万人。尹某作《闵忠》、《辨诬》文,诳惑中外,令李仲昌刻石掩韩琦恶。今来尹某自知虚诳,却毁弃刻石碑子。
臣今详董士廉所称韩琦及臣起谋入界,欲乞于中书、枢密院检详陕西经略司先奏攻守二策,朝廷择用攻策。后来曾与未曾入界,及好水川接战,因与不因起议入界,致得败衄。所有《悯忠》、《辨诬》二文,臣实有此撰述,以劝忠义。乞检会任福等败衄事,及韩琦先缴进任福下孔目官彭忠所收得耿傅亲书,署朱观名,诫任福令持重文字,与臣所撰二文照验,即知有无虚诳。臣元不曾令人刻石,今据传写刻本,是处州判官李师锡立石,即不是李仲昌。欲乞会问本州,因何人立石?后来又是何年月、何人毁弃?即知诣实。兼臣见诸处寻求石本,候寻得别具缴连进呈次。
一,尹某在渭州专擅,将官钱数百贯入己使用,并借官钱与官员还债,并支出军资库钱,落下赤历。都转运使程戡曾差仪州华亭主簿王资磨勘,见得侵欺官钱的实。
臣勘会渭州应系官钱及公使钱,各有监主及文历拘管,乞下本州勘会,及将臣任内公使钱文历驱磨,即见得有无欺隐。所有借钱与人还债,臣初到任,为礼宾副使孙用,曾于鄜延路在狄青手下使唤得力,本人为自军职授官,在京借却人钱物,遂与狄青各借与公使钱,会官与料钱内还纳。所有军资库,自有通判、录事参军管勾,臣即不知落下赤历因依。乞下本处勘会转运司差官磨勘,得见何人侵欺,后来作何行遣,即知诣实。
右,谨具如前所分析,并是诣实。所有臣先撰《悯忠》、《辨诬》二文,今抄录粘连在前。谨具状奏闻。谨奏。
上宰相小简 南宋 · 员兴宗
出处:全宋文卷四八三八、《九华集》卷一五
某深惟相府之尊,道冒天下。天畀吉德,神怀正直。奋谋经济,与圣胥会。万祉百福鼎来,岂有穷哉?某一介西州之贱,惟与胥民歌陶大化之馀,夙夜钦祝而已。某自揣人微且贱,何足以识测盛德之千一?然百吏之末,一属覆露之下,敢以僭言之。恭惟仆射相公蕴神机,躬道妙,上亮王采,下纪民彝。自迩年对司台柄,德荫遐表,固足以本中庸于万事,备赓歌于九德,待之有道而载之无穷矣。某区区庸妄,何足以识之?某仰惟国家世洪业,阐大猷,倡治于万世,赞图赉弼,必得盛德百全之英,使庶工仰式而后可。今仆射相公以硕大之资,辅之以忠厚之望,诚足以寄国之一体,而正邦之百度,天下朋应胥悦,诚不可以殚述也。
某伏审仆射相公勋德照世,名儒绅皆愿扫门,而无因望舄,而不得然。窃窥钧座之意,亦岂不欲广罗天下英才,而置诸左右哉?但无庭下一日之趋,则无自而取之也。某固庸贱,然结发志古文二十馀年,游神孔老之门,含英漱润,不谓不久。谨忘其名爵之微,距跃献所著《老子解略》一轴。伏惟钧衡之暇,稍赐微睇,庶知其才虽猥散,而用力于斯文之旧也。埏镕之馀,稍加光庇。某区区企䜣,与日无既。
某辄有危恳,上渎钧听,曷胜震惕。惟九造垂恕,是以敢冒言之。故侍郎关丘公、户侍汤先生,皆法度盛德之士也。相公以钧衡之重,不忘雅素之懿,不替夙契之旧,此近世未有也。关丘入蜀之始,某待命宾次,一见其文而称之。至汤户侍入蜀,求某于蓬艾之间,而置之宾客之右,周旋四载,日听二公超卓之论。稔闻相公道德之美,是时已有弹帻趋走瞻祈之诚矣。会西南省试,偶以孱愚,叨窃第二。不幸万里南下,沿道失舟,惊苦之馀,仅得一第。因赴诉于有司,以故事类省士上三名求一教官,以慰垂白之老,卒成蹉跌。于是因所学之素,露尘之于钧屏之下。相公乃哀其力学,而摘其经言,特赐命召。是时某以失舟,旦夕寒饿,俟命十一日,即出门更节,而呼召之音至。盖相公虽有深仁育物之心,一士失职之念,但某败弃之魂,不及沾司命肉骨之惠,岂非命矣哉?每一思之,即悼心蹴骨。重念某曾以斐文较艺西蜀,滥冠诸经,又以布衣出汤户侍、关丘公门下,学众人之所不学,言众人之所不言。一失恩道,狼狈日甚。今者迫以簿书之远地,又以亲老之羸瘠,欲去则不可。今颠跻至此,相公于二公,折位貌之崇,有莫逆之素,岂其一客之恓恓而不为之动心乎?昔李师锡秀才受知于李观元宾,元宾亡后,韩退之收录师锡而称道之。退之之词曰:「元宾既远,其文益可贵重。思元宾而不见,见宾之所与者,即如元宾焉」。今某虽么微,然即二侍郎之深与也。相公好古乐道,名高退之,而亦肯弃二侍郎之所与者乎?用是自决,作为一书,仰投钧座,伏惟钧慈俯赐怜察羁蹇,特除教官一次,使得诵古学,著陈言,不失素志。其阙次谨录如别纸,伏希推明前者呼召之恩,特赐收录。某以孤生单微,仰瞻宗工,孤怀南注,惟祈以大道日被宠光,以福万宇。虔企虔企。某恭想赞燮大勋格于中外,施及德门,百趣均祐,非百吏称颂之可殚也。
举李师锡劄子(熙宁七年五月) 北宋 · 文彦博
出处:全宋文卷六五五、《文潞公文集》卷三八 创作地点: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
臣切见河阳通判李师锡才资朴茂,处事干勤,前为陜西转运判官,深晓盐马之法。切闻以议论寡合,皏以慢公,非时差替。近又以前任按察之误,与转运使一例降官。原情颇轻,降夺差重。伏望圣慈体察,早赐牵复。取进止。
答陈汉臣书 宋 · 胡铨
出处:全宋文卷四三○七、《胡澹庵先生文集》卷一一
某白解元陈君:昨蒙惠长书,斋戒伏诵,觉气格不似海外人文章。因请问师友渊源所自,而吾子答以从张庆符学,于是知吾子盖有师承,而非若庸庸无模范者。仆前在吉阳,与张伯麟友,得庆符诗文凡百篇。庆符辛未之春,自吉阳脱罪北归,滞留于琼者累年。甲戌春正月,忽公干复至吉阳,相从累月,欢甚。既别三年,而仆蒙恩徙衡,意谓至琼当握手道故,一写三年之悲。才弛担,即访庆符安否。闻寓村落,距城三四十里,病不能出,为之怅然者久之。两日前寓于直殿李侯处,得书启两纸,而继得吾子之书。重思庆符而不得见,见庆符之所往来者则如庆符焉。况吾子亲炙其人,而其文有似吾庆符者乎!退之见李师锡如见李元宾,殆此比也。观吾子之姓名,庆符之声容恍若梦寐;诵吾子之书,见庆符之模范,知师友之不苟也。子之言以某为知命守道、不违孔孟者,某岂敢当此,盖庶几焉,而未云有得万分之一。徒喜吾子之学庆符,而其文有似吾庆符也,故为索言之,吾子其勉焉。将复有深于是也与,某将南向酌酒以贺庆符尚席之得人也。吾子其勉之。